假如吳承恩沒寫《西游記》

2000 年連云港《西游記》文化節(jié)系列活動中的研討會，我未得聆聽席間高見，殊感遺憾。聽說有學人在會上述及《西游記》不是吳承恩所寫，觸我往日所思，想說幾句話——

指稱吳承恩沒寫《西游記》，此乃老生常談了，"常談"到什么程度?80年來，偶有述及;近 10年間，幾乎年年有人提。

然而證據(jù)卻不是常新，翻來炒去，難以立論。比如，說《西游記》是吳承恩的朋友李春芳所寫。其證據(jù)之一是《西游記》金陵世德堂本的署名為"華陽洞天主人"，而李春芳五代祖宗之前住在江蘇句容，句容東南有大茅峰，大茅峰下有華陽洞……另外，在李春芳中狀元時，吳承恩的賀詩《贈李石麓太史》中偏偏又寫了這樣一句"非常重要"的話∶"移家舊記華陽洞"……于是，李春芳就有了"華陽洞天主人"之嫌。

再如，有人找出《西游記》第 95 回中的一首詩，說是詩句中藏有"李春芳老人留跡"的意思∶

虹流千載清河海，電纜長春賽禹湯。

草木沾恩添秀色，野花得潤有余芳。

古來長者留遺跡，今春明君降寶堂。

......

其實就現(xiàn)代著作權的意義上講，大多數(shù)明清小說如《水滸》、《三國》等，其作者難以認定某一個人。尤其是先有《詩話》《平話》以及故事流傳作為基礎的《西游記》。這也是該書面世時，吳承恩未能像對其他詩文著作一樣堂黨正正地著上自己名字的主要原因。

然而，使西游故事成為不朽名著的總其成的創(chuàng)造者，吳承恩當之無愧。

公元 1582 年，身后肅索的吳承恩遺體在運河岸畔下葬時，已"家無炊火矣"。44 年后，《天啟淮安府志》在卷十六、卷十九里記載吳承恩寫了《西游記》，而且說他"善"作"諧劇"，"有雜記幾種"。其他如《千頃堂書目》、《石亭記事續(xù)編》、《康熙淮安府志》、《山陽志遺》皆言之鑿鑿。除此之外，上下百余年間，沒有人為《西游記》另外的作者聲張著作權。吳承恩孤貧離世，假如他沒有寫《西游記》，也不會有人在這許多記載中為他爭得著作權。

狀元李春芳官至禮部尚書，以武英殿大學士入閣朝廷，真乃位極人臣。李春芳還有三個兒子，皆做官，三子李茂功先在戶部，后任興化（在今福建莆田）知府。假如吳承恩沒寫《西游記》，晚于吳承恩離世的李春芳不會用在詩句中隱藏姓名的等閑文人慣用之雕蟲之術去聲張著作權。身為宰輔的李春芳歸老后回興化，興化地方志對朝廷命目李家父子的重要著述也沒有可能視而不見。

吳承恩不是一個只會鸚鵡學舌時文壇混混 他有幾百萬字光彩照人的詩文著述，用不著借一本被視為"壯夫不為"的小說來沽名釣譽。

假如吳承恩沒寫《西游記》，書中不會有頻頻懲殺龍王的描寫，因為吳承恩有著太久的水患體驗;也不會有主人翁多次倒踏門的渲染，因為吳承恩的家世中有相同的經(jīng)歷;更不會有太多的"淮郡方言"，因為吳承恩長居淮安 70余年……而李春芳祖籍句容，歸老興化，如果他是作者，書中應該有不少鎮(zhèn)、揚謠諺。

相反，吳承恩倒是常常為李春芳寫文章∶李春芳中狀元，他寫賀詩;李的妻子早喪，他寫祭文;李的父母八十壽辰，他寫《德壽齊榮頌》....

如果說，李春芳曾為吳承恩寫《西游記》提供資料或修訂潤飾，那另當別論。正如許家兄弟和李汝珍之間，雖有文交，也不能因之而改變《鏡花緣》的署名。

假如吳承恩沒寫《西游記》，人類非但不會少一本世界名著，關于它的締匠又會多一份撲朔迷離的光怪和奇異。西游故事中相關背景的文化價值也不會因此而被否定。比如，花果山、水簾洞、唐僧家世遺跡乃至三元名勝和殷開山相府，皆是在吳承恩的《西游記》成書之前，已經(jīng)進入故事之中。

李紅甫編著